90后出纳挪用2000万公款打赏女主播 挪用公款打赏的钱能追回吗？

90后出纳挪用2000万公款打赏女主播

“谢谢哥哥送来的礼物，等PK结束之后我就满足榜一大哥一个愿望哦。刷礼物，发红包，想看什么都能看……”女主播声音甜美，妩媚动人，王磊（化名）看了怦然心动。为了巩固自己榜一大哥的地位，俘获美女主播芳心，他不停充值，五万、十万、一百万、一千万。女主播只欣喜“榜一哥”的阔绰，却不曾想过，打赏的钱财或许是不义之财。

 

打赏、游戏充值、包养情人……“美梦”醒来后，等待这位“榜一哥”的是巨额欠款和12年的牢狱之灾。

 

歧路

 

90后的王磊大学毕业后应聘至济南某公司做出纳，负责提供财务核算服务，职责范围主要包括：资金日报，保管制单盾（网银盾）、银企直连K宝、支票支付密码等实物工具，在付款申请单签字完成后，对支付方式为银企的单据进行银企支付、资金划转等。

 

入职后，王磊发现公司查账并不严格，公司主要采取出纳之间相互核实的方式进行监督检查：每个出纳在月底将各自负责的账户网银余额进行截图，其他出纳再将截图同SAP企业管理系统上显示的账户余额进行核对。

 

这种截图查账的方式让王磊发现了财务漏洞，恰好王磊由于游戏充值和消费欠下了网贷，到了还网贷的日子，王磊产生了一个念头，一个将他推向深渊的念头：用公司资金偿还个人网贷，大不了自己之后再补上。

 

公司规定制单盾由出纳保管，复核盾由项目财务人员保管。王磊拿到制单盾和复核盾后，并没有按照公司要求将复核盾交给财务部，而是自己偷偷藏了起来。第一次，他忐忑不安地挪用了五万，用花钱找人修改账户网银余额截图的方式来躲避公司查账，由于款项数目较小，这次犯罪行为并没有被发现。就这样，王磊走上了挪用公款的不归路。

 

挣扎

 

有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首次挪用资金没被发现后，王磊并没有选择及时填补漏洞，他的消费越来越高，每月都会欠下巨额网贷，攥在他手里的公司资金就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舍不得再吐出来。第二次，第三次，他开始频繁挪用公司资金去偿还网贷。“攒攒以后再还吧，没多少钱不会被发现的。”他心存侥幸。

 

起初，王磊只敢挪用不超过五万的资金。“我刚开始觉得十几万，我能还上。”王磊说。他一边恐惧犯罪事实败露带来的后果，一边享受着挪用公款带给他的前所未有的体验。

 

尝到甜头之后，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二十万、三十万，最多的时候挪用了130万资金。此刻，王磊还在幻想，投资或者中彩票也许能填补公司亏空。随着挪用公款数额的增加，王磊把大笔钱用于游戏充值、直播打赏、酒吧消费、洗浴中心消费等等。当挪用的资金超过一千万后，他自认无力偿还，索性自暴自弃。王磊沉溺在手握巨额资金的虚荣感中再难自拔，赃款撑起来的面子让他渐渐迷失。

 

奢靡

 

无底洞般的物欲，靠什么来填？

 

“我挪用的公款都被我挥霍了。”直至案发，王磊挪用公款共计4800余万元。经证实，王磊挪用的公款多数用于直播打赏以及游戏充值，其中直播打赏2000余万元，游戏充值1000余万元。“我还谈了一个女朋友，我在她身上花了近一百万元。”王磊说。

 

在酒吧营销刘鹏和李峰的眼里，王磊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阔少。动辄几十万元的消费，随手就是几万块的打赏。在王磊频繁消费之后，三人私底下建立了联系。此外，王磊与其女友何丹确定恋爱关系之后，何丹便从酒吧辞了职，住在王磊为其租下的豪华房子里，日常生活费都由王磊负担。

 

深夜，王磊游走在各大直播平台，看到身材火辣的女主播大手一挥就是数万元的打赏，成为了众多女主播的“榜一大哥”。

 

“一开始我刷的礼物很少，后来主播引导我去刷礼物，还会组织我和别人PK。”据王磊所说，为了诱导他打赏，主播会给他发一些暴露照片和视频，说一些情话。

 

“图个快活”，是直播打赏人的共同答案，但或许，“空虚”二字跟他们更加贴切。直播间的魅力就在于此，让一个现实的透明人获得自己渴求的存在感，为了这种存在感，他们不惜一掷千金。

 

手上有钱之后，王磊也没忘记自己的爱好：网络游戏。拿着每月5000元的工资，王磊忍不住在游戏里挥霍，甚至不惜欠下网贷。挪用大量公司资金后，王磊更是肆无忌惮，他疯狂充值，购买大量游戏装备，高价找代练，前后充值了1000余万元。

 

“想过停止，但是我玩游戏已经达到了一定地位，我想维持这种高地位的虚荣心，总觉得有人在游戏上地位比我高，我也想升级到高地位。”这就是王磊认为在游戏中的“最高荣誉”。

 

揭露

 

2020年，王磊用公司合作银行账户的网银U盾在财务系统里申请了60余万元资金。正是这次挪款让王磊露出犯罪的马脚。

 

不久后，王磊所在公司的财务负责人接到了合作银行的电话，核实公司在前不久的一笔60余万元的支出。经过核查，发现这笔钱转入了王磊名下账户。刚被发现时，王磊拒不承认，将四个网银U盾藏在厕所谎称丢失，“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都丢了。”

 

随后公司派人同王磊补办身份证并查看王磊的银行流水，发现大量从公司账户转入的款项。眼见无力隐瞒，王磊承认自己挪用了公司资金4800余万元。随后其在公司财务经理和人事部门员工陪同下投案自首。

 

近日，该案由济南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人民法院党组成员、副院长、三级高级法官何道云审判，经法院审理，作出一审判决：以职务侵占罪判处王磊有期徒刑12年，并处以没收个人财产80万元。被告人王磊对指控事实，罪名以及量刑建议没有异议并签字具结。

 

打赏、游戏充值、包养情人……浮华之下，是一地泡沫。美梦醒来后，等待王磊的是巨额欠款和12年的牢狱之灾。

 

承办法官提醒，企业应加强内部财务制度建设，加大约束机制，及时堵塞管理漏洞，防止给犯罪分子留下可乘之机。此外，财务从业者也应遵纪守法，增强法制观念，认真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最后提醒广大市民理性消费，不要有攀比观念，不要为了一时的贪念毁了自己的前程。

 

 

有法律界人士认为，打赏主播属于消费行为，钱款是主播的劳动报酬，不应退还，但记者采访了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朱巍和律师许浩，他们都认为，打赏主播属于赠与行为，并非女主播善意取得，这笔赃款应当予以追缴，不仅主播要退钱，平台也应当退钱。

 

有的法律界人士认为，本案中的男会计通过充值兑换虚拟货币，然后购买“礼物”打赏主播，属于买卖交易行为。网络直播作为一种新兴行业，女主播通过付出特定的劳动，获得观看表演粉丝的打赏，是其合法收入。据此，这一观点认为，如果主播在不知道钱款来源的情况下，没有业务审查，打赏的钱款属于女主播提供合法的直播服务时取得的相应的劳动报酬，女主播是善意第三人，不应该退还。

 

但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中心副主任朱巍认为，打赏行为算不上买卖行为，应属于赠与行为，因为所谓的网络直播中的“表演”，80%都是头部直播，坐着不动，只是聊聊天，而且不是针对一个人的聊天。“粉丝斥巨资充值买虚拟货币，极少人是为了付费看‘表演’。”

 

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许浩也认为，不管这笔钱是赠与还是买卖，本案首先是一个刑事案件，该不该退还，应该按刑法和刑诉法来解决。“人已判刑，钱要追缴。”

 

朱巍表示，“根据刑法的规定，对犯罪分子违法所得的一切财物，应当予以追缴或者责令退赔。本案中，打赏的钱属于赃款，如果平台也有抽成，二者都须退还。”

 

许浩说，《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刑事裁判涉财产部分执行的若干规定》第11条的规定，被执行人将刑事裁判认定为赃款赃物的涉案财物用于清偿债务、转让或者设置其他权利负担，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人民法院应予追缴：（一）第三人明知是涉案财物而接受的；（二）第三人无偿或者以明显低于市场的价格取得涉案财物的；（三）第三人通过非法债务清偿或者违法犯罪活动取得涉案财物的；（四）第三人通过其他恶意方式取得涉案财物的。第三人善意取得涉案财物的，执行程序中不予追缴。

 

“很明显，本案中的女主播适用上述第二种情形中的无偿取得，应予以追缴。”许浩说，“善意取得的一个核心要素，是支付了合理对价，但是，在网络直播中，主播表演的内容还不如一场几十元的电影。”

作为研究网络直播，并参与网络直播法规制定的专家之一，朱巍还提到，某些主播的收入畸高，其中不仅包括了线上打赏的钱款，还包括了线下的打赏，“这其中既有纳税的问题，还暗含着线上表演转化为线下卖淫的问题，成了‘互联网+色情’，这对社会的危害是很大的。”

 

不仅认为本案中女主播应该退还赃款，朱巍还认为，未成年人事前没有得到家长的授权，事后没有得到家长的认可的打赏钱款也应该退还。